我們細賞琥珀,琥珀中有各種東西,甚美!
琥珀之中,有毛發(fā)、稻草、塵土、蠕蟲……
我們清楚,這些在大自然中存在的東西,既不豐富,也不稀有,
然而,我們實在是想知道,它們究竟是如何身困琥珀之中的呢?
《致阿布斯諾特博士的書信》(Epistle to Dr Arbuthnot),
亞歷山大 蒲柏(Alexander Pope)
現(xiàn)在,我身處牛津大學(Oxford)阿什莫林博物館(Ashmolean Museum)之中。眼前的玻璃柜里,陳列著若干琥珀珠,呈現(xiàn)出濃蜜一般的顏色,具有不規(guī)則的形狀。阿瑟 埃文斯(Arthur Evans)爵士在克里特島(Crete)的邁錫尼(Mycenaean)古墓里發(fā)現(xiàn)了這些珠子,它們誕生于公元前 1700 年至公元前 1300 年,這正是古典文明開端之時。在同一時期的北威爾士(North Wales),數(shù)百顆琥珀珠作為陪葬品與一具尸體同葬于石板墓穴之中。這具尸體身著華麗的金制肩飾,也就是莫爾德黃金披肩(Mold Cape),現(xiàn)藏于大英博物館(British Museum)。人們在法老圖坦卡蒙(Tutankhamun)墓與特洛伊(Troy)古城遺址中都發(fā)現(xiàn)了琥珀。伊特拉斯坎人(Etruscans)從異域進口大量琥珀,用來點綴飾品,后來羅馬人也效仿他們。
我對琥珀的迷戀始于孩童時代。當時父親有一枚小小的琥珀,它通體渾濁,呈黃褐色,大約 2.5 厘米長,形狀像新月,中間有孔,如同首飾上的珠子。如今,每每寫作之時,我都會把這枚琥珀放在桌上,置于自己面前。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前夕,父親在德國當電話工程師學徒。這枚琥珀就是他那時留下的遺物。父親會用這枚琥珀來證明這種東西具有能產(chǎn)生靜電的屬性。
先用一根長線把琥珀吊在半空,再用衣袖摩擦琥珀,最后把琥珀置于煙灰缸上方。這時,片狀的煙灰會向上飛起,粘在琥珀上,猶如鐵屑般吸附于磁鐵上。古希臘哲學家來自米利都(Miletus)的泰勒斯(Thales),大約在公元前 600 年首次發(fā)現(xiàn)琥珀與羊毛互相摩擦之后,琥珀便可吸附種子、灰塵和纖維。琥珀(amber),在古希臘語中稱為elektron,這詞便是英語單詞electricity(電)的詞根。
琥珀源于波羅的海(Baltic)的東岸與南岸,岸上的琥珀經(jīng)過暴雨的沖洗,變得干凈亮麗。當?shù)厝粟s海拾珀,把它們收集起來。四五千萬年以前,在斯堪的納維亞(Scandinavia)北部的史前森林之中,針葉樹的樹干慢慢滲出了樹脂,這就是琥珀的雛形。這些樹脂沿著河水順流而下,最終成層而止。大約 1 萬年前,末次冰期的冰川消融,那琥珀層便成了波羅的海的南岸。歲月悠悠,經(jīng)過聚合反應(yīng)與氧化作用,樹脂不知不覺變成了琥珀。一些琥珀甚至進入了北海,又被海水沖到了英格蘭東部的薩?丝ぃ⊿uffolk)。西伯利亞、遠東地區(qū)、墨西哥和多米尼加共和國都發(fā)現(xiàn)了琥珀。正是多米尼加琥珀給了邁克爾 克萊頓(Michael Crichton)靈感,促使他在 20 世紀 90 年代寫成小說《侏羅紀公園》(Jurassic Park),隨即也就有了史蒂文 斯皮爾伯格(Steven Spielberg)導演的同名電影。困于琥珀的蚊子可能攜帶了恐龍的 DNA 樣本這個假說在當時看來似乎令人難以置信。然而,2015 年,人們在一塊緬甸琥珀之中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型恐龍尾巴的羽毛。如此一來,這個假說就不是那么風馬牛不相及了。
琥珀資源最富饒的地方當屬波羅的海沉積層,世界上大約 90% 的琥珀來自此地。這里的琥珀具有獨特的化學成分,人們輕易地就可以把它們與別地的琥珀區(qū)分開來。在古希臘人和古羅馬人看來,這些金塊狀的琥珀神秘莫測,不僅冬暖夏涼,內(nèi)部還有隱隱約約閃著光的小小的植物、昆蟲碎片,甚至還有完整的小脊椎動物,這些可憐的家伙當年必是墜入黏糊糊的蜜脂陷阱,由此被封存了起來。古人賦予琥珀治愈一切的神力,由此誕生了許多神話與傳說。而羅馬作家老普林尼(Pliny the Elder)在其著作《自然史》(Historia naturalis)中摒棄了舊時傳說,做出了令人耳目一新的科學解釋:櫻桃樹會流出樹膠,松樹會流出樹脂。松科植物流出的精華,便形成了琥珀。遺憾的是,這一洞見竟被人們淡忘了 1500 多年。
琥珀一路從波羅的海跑到了地中海沿岸,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一路向南足足1000 千米呢!老普林尼說,地中海沿岸的琥珀實際來自北海北部的島嶼。所以,極為可能的情況是,當年羅馬皇帝尼祿(Nero)的角斗比賽主管派遣特使到遙遠的北方尋求琥珀,地中海沿岸的琥珀便由此而來。老普林尼這樣描述那次遠征:
那位羅馬騎士依然健在。當年,皇帝尼祿的角斗比賽主管尤里安(Julianus)派這位騎士千里迢迢去尋找琥珀。他遍訪各國的市場及海岸,帶回的琥珀不計其數(shù)。競技場里看臺的防護網(wǎng)也鑲嵌上了一個個琥珀扣。慢慢地,武器、棺材架以及成套的裝置設(shè)備,也都一一用琥珀裝飾了起來。
大約 98 年,歷史學家塔西佗(Tacitus)寫了一本名為《日耳曼尼亞志》(Germania)的書。書中提到一個名叫埃斯蒂(Aesti)的部落,這個部落生活在蘇維匯海(Suevian Ocean)的海岸之右,常常在淺灘趕海,撿拾那些好玩奇特的東西。他進一步指出,埃斯蒂人看不出琥珀的可用之處,當知道自己撿來的這些東西竟然可以換錢時,真是又驚又喜。2 世紀初,詩人尤維納利斯(Juvenal)這樣寫道:羅馬人對琥珀這一奢侈品的喜愛,預示了羅馬要走向衰落。當時,尤維納利斯在其第九部諷刺小說里指出:在仲夏時節(jié),古羅馬人置琥珀珠于掌中,用它來降溫避暑,這已成為一種時尚潮流。這種時尚是嬌氣的表現(xiàn)。到了 301 年,琥珀交易依然盛行。在羅馬皇帝戴克里先(Diocletian)頒布的價格調(diào)控法案中,對許多商品的價格進行了規(guī)范,琥珀就位列其中。
許多人視全球化為新近的現(xiàn)象,害怕它會威脅到國家身份認同。實際上,自新石器時代以來,世界貿(mào)易線路就已經(jīng)縱橫交錯,相織相連。古時,腓尼基(Phoenician)水手于康沃爾郡(Cornwall)進行錫金屬的貿(mào)易;現(xiàn)在,印度全境都發(fā)現(xiàn)了羅馬硬幣;阿拉伯的迪拉姆(dirhems)銀幣也現(xiàn)身于英格蘭盎格魯 - 撒克遜人(Anglo-Saxon)的古墓之中。正如絲綢、香料一樣,琥珀是遠距離貿(mào)易的理想貨品,它輕巧、便攜,價值又高。然而,老普林尼和其他人于書中所提的有關(guān)琥珀的事情,可有具體、實在的路線蹤跡來證明呢?
1925 年 2 月,一個風雨交加的周一夜晚,地理學家、探險家、歷史學家和考古學家齊聚在位于倫敦肯辛頓 戈爾(Kensington Gore)街的皇家地理學會總部,即洛瑟大廳(Lowther Hall)。會上,一位年輕學者、士兵、考古學家和詩人介紹了一條古代的貿(mào)易線路,它可以媲美自中國到地中海的絲綢之路。介紹過程中,眾人聽得一臉震驚。德納瓦羅細致、有條理的陳述,令聽眾無不信服。他介紹的貿(mào)易線路的存在時間,也讓聽眾大為震撼。這條貿(mào)易線路的存在時間,上起新石器時代,后至古羅馬衰亡,一直到今日依然存在。
這位學者名叫約瑟 馬里亞 德納瓦羅(José Maria de Navarro),生于 1893 年,家庭環(huán)境優(yōu)越,文化氛圍濃厚,父母見多識廣。他的父親安東尼奧(Antonio)有巴斯克人(Basque)血統(tǒng),是紐約的大律師,后來與美國演員瑪麗 安德森(Mary Anderson)結(jié)婚,又舉家搬遷到英格蘭,定居于格羅斯特郡(Gloucestershire)百老匯街的一座老房子里。這一家的朋友亨利 詹姆斯(Henry James)曾對德納瓦羅說:照我說啊,你已身陷尤物琥珀,不能自拔,會備受折磨。你會凍僵,受潮氣之苦,我真同情你啊,我親愛的可憐人!德納瓦羅從小到大都有母親在戲劇界和文學界的朋友相伴,奧斯卡 王爾德(Oscar Wilde)、J. M. 巴利(J. M. Barrie)和蕭伯納(George Bernard Shaw)都在其中。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后,他在劍橋大學三一學院(Trinity College, Cambridge)辦理了休學,參軍時加入了共濟會分會步槍技能聯(lián)盟(United Arts Rifles)。戰(zhàn)后,他才繼續(xù)完成學業(yè)。
評為大學講師之后,德納瓦羅開始著手研究琥珀之路。這一研究極具開創(chuàng)性,他去過的國家包括德國、捷克斯洛伐克、奧地利和匈牙利。一些歐洲學者,像瑞典考古學家奧斯卡 蒙特柳斯(Oscar Montelius)、德國學者卡爾 舒馬赫(Karl Schumacher),都在研究琥珀之路這方面取得相當出色的成績。然而,首次把琥珀之路置于地圖之上的人非德納瓦羅莫屬。會上,德納瓦羅用幻燈片展示了一些實物證據(jù),包括加工與未加工的琥珀,以及在琥珀交易中使用的羅馬硬幣與珠寶。這些證據(jù)的蹤跡,自波羅的海沿岸,穿過阿爾卑斯山,一直到意大利境內(nèi)。
就像多數(shù)古代貿(mào)易路線一樣,琥珀之路不僅包含一條主要的路線,還包含另外幾條附屬路線。這些附屬路線可根據(jù)具體情況在一年之中的不同時期供人們選擇使用。像尼祿的特使那樣走完路線全程的人并不多。一般情況是,商人會把琥珀盡可能多地運到下一個貿(mào)易站點,他們會在這里把琥珀賣給另一個商人,琥珀由此踏上它的下一段旅程。
琥珀之路的主要路線如下所述。首先,它自波羅的海沿著維斯圖拉河(River Vistula)進入內(nèi)陸地區(qū)。然后向南延伸,越過弗羅茨瓦夫市 [Wroclaw,原為德國東部城市布雷斯勞(Breslau)] 的奧得河(River Odra)。繼而進入現(xiàn)今的捷克共和國境內(nèi),在此順摩拉瓦河(River Morava)而下,到達奧地利與斯洛伐克邊境的多瑙河(Danube)。這兩條大河的交匯之處附近便是卡農(nóng)圖姆遺址(the ruins of Carnuntum),它原是古羅馬的邊境城市,馬可 奧勒留(Marcus Aurelius)《沉思錄》(Meditations) 的部分內(nèi)容就創(chuàng)作于此。一條叫作哲梅納大道(Via Gemina)的古羅馬大道由此處向南,穿過匈牙利平原,沿朱利安阿爾卑斯山(Julian Alps)而下,到達羅馬城市阿奎萊亞(Aquileia),此城位于亞得里亞海(Adriatic)的源頭,就在這個地方,工匠把琥珀原石加工成了珠寶。
我展開一幅由弗賴塔格和伯恩特出版社(Freytag & Berndt)出版的大大的歐洲地圖,想看一看琥珀之路。路線所經(jīng)之處,讓我產(chǎn)生了另一個聯(lián)想。琥珀之路上最重要的站點不止我父親于 1919 年出生的城市布雷斯勞。從格但斯克(Gdańsk)到維也納(Vienna)的中間地帶,琥珀之路把波蘭一些小型的城鎮(zhèn)串聯(lián)了起來,如同串起了一串珠子。我的祖祖輩輩曾經(jīng)正是在這些小鎮(zhèn)生活、工作、研習、做禮拜。多年來,我對此竟一無所知。1936 年,為了擺脫納粹的統(tǒng)治,祖父逃離德國,在熱那亞(Genoa)找了份工作,與祖母和他們的小兒子定居在這里。父親力排眾議,留在了德累斯頓(Dresden),以完成他的學徒工作。1937年,父親去意大利看望祖父、祖母時,一位朋友的媽媽來信提醒父親,那時返回德國,肯定會有危險。于是,父親和他弟弟歷經(jīng)千難萬險,先到了南斯拉夫(Yugoslavia),最終到達倫敦。
納粹讓家庭四分五裂,冷戰(zhàn)使親人天各一方。我在英國長大,但我的祖籍所在的城市于現(xiàn)代地圖之中已搜尋不到,人們甚至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城市。我一想到這些,心里總是酸酸的。當務(wù)之急便是融入周圍的環(huán)境,讓自己活得盡量像個英國人,然而,隱約之中,總感覺有某種東西始終在召喚我。1989 年,鐵幕(Iron Curtain)墜落,我才能去東德(East Germany)看望我的親人,繼而開始游歷中歐。那時,郵車送來一個大大的包裹,里面是我在美國的遠親艾琳 紐豪斯(Irene Newhouse)編纂的家族歷史。至此,有關(guān)自己出身的社會歷史背景,我才開始有了一點了解。
我研究地圖的時候,心中有了個主意,旅行的沖動,涌上我的心頭。史詩之旅發(fā)出了召喚:我要利用任何可行的手段,巴士、火車或船只,沿著河谷,穿越林路,循著羅馬古道,一路向前旅行。琥珀之路,綿延 2500 公里,跨越 12 個國家,穿越 3000 年時空,它講述了那些歐洲歷史中最深幽的故事,從古羅馬人到汪達爾人(Vandals),從條頓人(Teutons)到斯拉夫人(Slavs),從哈布斯堡王朝(Habsburg)到奧斯曼帝國(Ottoman empires),還有那昔日的鐵幕時代。
琥珀之路成為一條可行的貿(mào)易之路,此事絕非巧合,這乃是因為其沿線具備有利的地形河流可以通航、邊境可以跋涉、群山可以穿越。然而,正是這樣的地形,也恰恰給爭奪者提供了進犯的路徑,如匈人首領(lǐng)阿提拉(Attila the Hun),還有希特勒與斯大林的機械化軍團。
在琥珀的歷史中,有一個國家不得不提,盡管現(xiàn)在的琥珀之路沒有穿過它現(xiàn)今一平方米的國土,這就是德國。琥珀的主體沉積層,并不在德國境內(nèi),然而還是有琥珀被沖刷到德國的海岸和海灘,范圍可從呂根島(Rgen)至烏瑟多姆島(Usedom);沒有戰(zhàn)爭期間,我的家人常常來這里度假。[ 老相冊里,有他們坐在德式海灘籃子座椅(Strandkrbe)上的照片,甚是輕松快樂。這種有罩子的籃編座椅,現(xiàn)在來德國度假的人依然在使用,可以幫助其抵擋波羅的海的海風。] 還有一點必須說一說,那就是琥珀之路的很大部分,都會經(jīng)過德國的幻土,這些土地在二戰(zhàn)以后已不屬于德國,現(xiàn)在成了俄羅斯、立陶宛和波蘭的國土。
正是當時歐洲所處的政治環(huán)境的原因,終止了德納瓦羅的考古研究,他無可奈何地說:鐵幕時代和鐵器時代,都姓鐵,但卻是一對互不相容的兄弟。距離柏林墻的倒塌,已有近三十年。我這次游歷了俄羅斯和一些歐盟成員國,發(fā)現(xiàn)這些國家依然創(chuàng)傷累累,既有肉體上的,也有精神上的,都是歷史遺留下來的,這些國家也在努力去面對、接受這歷史之痛。有時,尤其是在俄羅斯,有意更改會暴露自己身世的姓名或有關(guān)細節(jié),我認為是明智的。一些情況下,有人會主動讓我這么做。讀者可以自己作出判斷,想想這背后的原因。
然而,近年來,琥珀之路已經(jīng)成為一種符號,象征著希望與復興,它確實途經(jīng)了眾多新生歐盟成員國。中東歐所到之處,你會發(fā)現(xiàn)琥珀(amber)這個詞無處不在,出現(xiàn)在各種語言之中:俄語中的Yantar,芬蘭語中的Meripihka,愛沙尼亞語中的Merevaik,拉脫維亞語中的Dzintars,立陶宛語中的Gintaras,波蘭語中的Bursztyn,德語中的Bernstein,匈牙利語中的Borostyn,還有意大利語中的Ambra。
在立陶宛,手工珠寶是植根于該國的傳統(tǒng)工藝,而琥珀是這門手藝的原材料。在波蘭,提到琥珀,就會想到團結(jié)工會運動(Solidarity movement),在這里,琥珀也象征著民族解放。
2007 年,歐洲理事會指明,琥珀之路乃是文化之路,它是一條跨國旅行線路,猶如圣地亞哥 德孔波斯特拉朝圣路(the pilgrim road to Santiago de Compostela)。這些跨境旅行路線,形象地展示了歐洲的記憶、歷史和遺產(chǎn),具體闡釋了現(xiàn)今歐洲的多樣文化。起自圣彼得堡終至威尼斯的琥珀之路,會促進各國博物館之間舉行研討會議、開展跨境合作項目,甚至還會孕育格但斯克至克羅地亞(Croatia)的大環(huán)線旅游。2012 年,在維爾紐斯(Vilnius)舉行的一次會議上,項目總監(jiān)埃萊奧諾拉 貝爾蒂博士(Dr Eleonora Berti)說道,20 世紀歐洲戰(zhàn)亂不斷,給國家之間造成大量的政治文化壁壘,要跨越這些壁壘,各國需要加強藝術(shù)、文化、商業(yè)及政治上的溝通交流。
上述的理想愿景,是否會很快地遭遇嚴重的困難?各區(qū)域的歷史分歧,是否會很尖銳地暴露出來?面對這樣的問題,我啟程出發(fā)的時候,是幾乎無從判斷回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