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哲學精神探源》:作者通過講述古希臘羅馬哲學家豐富的思想和觀點,探討西方哲學精神的起源,揭示西方民族的精神取向,闡明西方民族思維方式的特征,幫助讀者把握西方哲學的基本精神,養(yǎng)成理論思維的能力,培養(yǎng)高尚的情操,全面提高人文素質(zhì)。
《西方哲學精神探源》是北大社名師大講堂系列中的一本,它講述古希臘羅馬哲學家豐富的思想和觀點,揭示西方民族的精神取向,闡明西方民族思維方式的特征,把握西方哲學的精神。
王曉朝,清華大學哲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清華大學道德與宗教研究院副院長,國家社科基金評審專家,中國宗教學會副會長。已出版和發(fā)表著譯《希臘宗教概論》、《基督教與帝國文化》、《神秘與理性的交融》、《羅馬帝國文化轉(zhuǎn)型論》、《教父學研究》、《傳統(tǒng)道德向現(xiàn)代道德的轉(zhuǎn)型》、《希臘哲學簡史》、《跨文化視野下的希臘形上學反思》、《柏拉圖全集》、《西塞羅全集》、《上帝之城》等30余種。
前言
第1講 導論一(哲學、宗教與文化)
第2講 導論二(希臘哲學概覽)
第3講 求是(理性精神的萌發(fā))
第4講 求本(本體論、形上學)
第5講 求知(古代知識論)
第6講 求真(方法論、邏輯學)
第7講 求實(科學精神)
第8講 求美(愛的禮贊)
第9講 求善(倫理思想)
第10講 求仁(人文主義)
第11講 求義(正義論)
第12講 求禮(國家與法制)
第13講 求福(宗教的尋求)
第14講 求圣(與神合一)
第15講 總結(jié)(希臘哲學的基本精神)
第1講:導論一(哲學、宗教與文化)同學們,我們這門課是哲學類的課程。這門課的內(nèi)容屬于西方古代哲學史,但我們的講授并不按照哲學史的傳統(tǒng)方法來進行。我知道,在座的同學絕大部分來自理、工、醫(yī)、商、法、政、經(jīng)等各個學科,在修這門課之前對哲學沒有太多的了解。所以在這一講中,我要講解哲學、宗教、文化這三個基本概念的含義,并闡述三者之間的關(guān)系。無論同學們以前有無學過哲學,我都把這一講視為和同學們一道邁入希臘哲學殿堂的第一步。一、 哲學我先解釋一下“哲學”這個詞的來源。在古希臘語中,“哲學”這個詞寫作Φιλοσοφ?α,這個詞實際上是一個合成詞,它的前一部分Φιλο-的詞義是“愛”,后面一部分σοφ?α的意思是“智慧”。那么,為什么“愛”加上“智慧”就成了哲學了呢?公元3世紀的一位作家第歐根尼·拉爾修記載說:“第一個使用哲學這個名稱,并稱自己為哲學家的人是畢泰戈拉。” “僭主勒翁問他是什么人的時候,他回答說,我是哲學家(愛智慧的人)。” 可見,最初的“哲學”是智慧的同義詞。我們是中國人,我們的母語是漢語。我們在接觸到外來詞的時候,總是用我們的母語在理解和思考。所以我們還要看一下在我們的漢語中,“哲”是什么意思?“哲”如果作為動詞用,那么它的意思是“知道”、“了解”、“掌握”,“哲,知也。”(《說文》)“立政鼓眾,動化天下,莫上于中和,中和之發(fā),在于哲民情”(《漢書·揚雄傳下》)如果作名詞用,它的意思就是“智慧”。“哲,智也。”(《爾雅》)“智人則哲。”(《書·皋陶謨》)上述二義結(jié)合,相當于“掌握智慧”。所以很巧,西方的“哲學”最基本的含義,或者說,它的初步的含義是對智慧的熱愛和追求。而在中文里,“哲”的意思是對智慧的把握。“哲”的本原字,其詞根來自折斷的折和分析的析,即用心用口用語言進行分析和解釋。“哲”字又可寫作“晰”字的異體字,即清晰和明亮的意思。通過分析而達到明晰,就是“明哲”,即通過理性思維達到對世界的把握。19世紀70年代,日本最早的西方哲學傳播者西周用漢字將它譯為“哲學”。1896年,中國學者黃遵憲首先移用這一譯名,將日本的譯法介紹到中國,后來逐漸流行,延用至今。 “哲學史,顧名思義,就是哲學發(fā)展的歷史。” 哲學史是人寫出來的,寫哲學史的人有什么樣的哲學觀,就會寫出什么樣的哲學史。這種情況對于學習哲學史也適用。“要了解一個時代或一個民族,我們必須了解它的哲學;要了解它的哲學,我們必須在某種程度上自己就是哲學家。” 因此,我們的討論要從哲學這個概念開始。 當今時代,學科林立,專業(yè)高度分化,不同專業(yè)的從業(yè)者形成了一個個圈(circle),或一個個界(field)。于是乎,哲學也有了一個圈,哲學也有了一個界。在圈外人看來,研究哲學的人一定明白哲學是什么。然而實際情況是,這個世界上自有哲學起,哲學是什么這個問題一直是哲學家們想說明白,但一直未能說明白,或者是沒有統(tǒng)一答案的問題。已有的各種哲學教科書對哲學是什么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但若我們放眼世界范圍人類歷史中出現(xiàn)的各種哲學,學者們對這個問題確實沒有統(tǒng)一的答案。有哪位自然科學家和社會科學家會對自己研究的學科究竟是什么都說不清楚?然而哲學的情況就是這樣。我認為要回答哲學是什么,不能從哲學的具體功能(它有什么用)入手,而要從哲學的本性入手。經(jīng)過一個多世紀的努力,中國哲學家已經(jīng)明白了:哲學與意識形態(tài)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但哲學不能完全等同于意識形態(tài);哲學與政治也有百般瓜葛,政治的理論層面和實際運作都可以有某種哲學作為理論根據(jù),但它們都是某種政治理念的運作,而不是哲學本身;哲學不是具體的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盡管哲學在特定時期為許多學科的誕生奠定基礎(chǔ),孕育了許多學科,哲學往昔擁有的“科學之母”的冠冕雖已落地,但哲學思維卻仍是任何學科進一步發(fā)展不可或缺的;哲學可以提供智慧,使人聰明,但哲學不是現(xiàn)成的知識,更不是教條,如果把哲學當作恒定不變的知識或教條,實際上就是對哲學本性的違背。在漫長的歷史中,許多中外思想家和哲學家都給哲學下過定義,但這些所謂定義有許多并非是在用邏輯定義的方法(種加屬差)界定哲學,而是在表達他們自己對哲學的看法(哲學觀)。比如,馮友蘭先生在《中國哲學簡史》中說哲學“就是對于人生的有系統(tǒng)的反思思想”。愛因斯坦這位大科學家也談論過哲學,他大意是說,如果把哲學理解為在最普遍和最廣泛的形式中對知識的追求,那么,哲學顯然就可以被認為是全部科學之母。很顯然,他是在哲學與科學的關(guān)系中間尋求對哲學的看法。18世紀德國著名浪漫派詩人諾瓦利斯(1771—1801)說,哲學是全部科學之母,哲學活動的本質(zhì)就是精神還鄉(xiāng),凡是懷著鄉(xiāng)愁的沖動到處尋找精神家園的活動皆可稱之為哲學。我在《希臘哲學簡史》中表達了我對哲學的看法。我認為,哲學的本性是一種批判性的理論思維和一種對世界(包括社會和人本身)的一種終極關(guān)懷,學習和研究哲學的最根本目的就是掌握一種批判性的理論思維方式和確立一種關(guān)于終極實在的高尚情操。我們看到,在漫長的歷史中,人類逐漸形成了不同的思維方式。1857年,馬克思在《<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導言》中指出人類掌握世界有四種方式:理論的、藝術(shù)的、宗教的、實踐的。他說:“整體,當它在頭腦中作為思想整體而出現(xiàn)時,是思維著的頭腦的產(chǎn)物,這個頭腦用它所專有的方式掌握世界,而這種方式是不同于對于世界的藝術(shù)精神的,宗教精神的,實踐精神的掌握的。” 這里講的人類運用“思維著的頭腦”掌握世界的“專有的方式”就是理論思維,它通過語言、概念、范疇認知世界。在后來一系列重要著作中,馬克思進一步把人類活動分為“物質(zhì)活動”和“精神活動”,“物質(zhì)生產(chǎn)”和“精神生產(chǎn)”,“認識活動”和“實踐活動”等兩大類,從而把人對世界的掌握方式分為物質(zhì)掌握和精神掌握這兩大類。人對世界的精神掌握并不是消極被動的,而是以不同的方式、途徑積極影響著人對世界的物質(zhì)掌握。人類精神發(fā)展越完善,對自然和社會規(guī)律的認識越深邃、越全面,人類掌握世界的程度也就越高。從這個意義講,人對世界的精神掌握是人類能動特質(zhì)的一個表現(xiàn),是人類區(qū)別于動物界的一個重要標志。“每一時代的理論思維,從而我們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chǎn)物,在不同的時代具有非常不同的形式,并因而具有非常不同的內(nèi)容。因此,關(guān)于思維的科學,和其他任何科學一樣,是一種歷史的科學,關(guān)于人的思維的歷史發(fā)展的科學。” 自哲學誕生以來,哲學家們首先把他們的眼光投向人類所處的這個世界,想要解答這個世界的本原是什么,于是就有了各種各樣的答案。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在人連自身都還沒有認識清楚的時候就去認識自然會帶來許多謬誤,于是就把目光轉(zhuǎn)向研究人本身,用內(nèi)省的方式對人的心靈進行研究,探討人的本質(zhì)。在對人的本身進行內(nèi)省式的反思的過程中,哲學家們認識到人與動物的根本區(qū)別不在于身體的構(gòu)造,而在于人的精神追求。人的基本生存條件得到滿足以后,他會有精神方面的追求(包括理性、欲望和情感),他會超出現(xiàn)象世界思考現(xiàn)象背后的東西,他會越過現(xiàn)時代而思考未來,他會超脫世俗的事務而追求一種對終極實在的關(guān)懷。哲學不是生活必需品,因此并非人人都需要哲學,更談不上人人都有哲學。然而人們除了物質(zhì)生活的需要,還有精神生活的需求。“時代的艱苦使人對于日常生活中平凡的瑣屑興趣予以太大的重視,現(xiàn)實上很高的利益和為了這些利益而作的斗爭,曾經(jīng)大大地占據(jù)了精神上一切的能力和力量以及外在的手段,因而使得人們沒有自由的心情去理會那較高的內(nèi)心生活和較純潔的精神活動,以致許多較優(yōu)秀的人才都為這種艱苦環(huán)境所束縛,并且部分地被犧牲在里面。因為世界精神太忙碌于現(xiàn)實,所以它不能轉(zhuǎn)向內(nèi)心,回復到自身。” 然而,從整個人類來說,人類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又絕不愿意自甘墮落到動物的水平,它始終要追求“精神的家園”。“追求真理的勇氣和對于精神力量的信仰是研究哲學的第一個條件。人既然是精神,則他必須而且應該自視為配得上最高尚的東西,切不可低估或小視他本身精神的偉大和力量。人有了這樣的信心,沒有什么東西會堅硬頑固到不對他展開。那最初隱蔽蘊藏著的宇宙本質(zhì),并沒有力量可以抵抗求知的勇氣;它必然會向勇毅的求知者揭開它的秘密,而將它的財富和寶藏公開給他,讓他享受。” 可以說,哲學自誕生以來綿延不絕,其理由就在于人的這種本性,而人的這種本性也就是哲學的本性。哲學史與哲學在本質(zhì)上是同一的。黑格爾說:“哲學史的本身就是科學的,因而本質(zhì)上它就是哲學這門科學。” “哲學是理性的知識,它的發(fā)展史本身應當是合理的,哲學史本身就應當是哲學的。” 把握哲學史與哲學本質(zhì)同一的原則,對于我們研究哲學史具有重要意義。哲學有其自身發(fā)展的歷史,哲學史也有其自身發(fā)展的歷史。我們看到,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的對話記載有大量前人的觀點,而亞里士多德在他的主要著作中收集和整理了許多文獻資料,對以往哲學家的觀點作了系統(tǒng)的有分析、有評價的闡述。到了近現(xiàn)代,許多大哲學家本身也是哲學史家,例如黑格爾、羅素,等等。他們的哲學史著作除了闡述哲學史的基本內(nèi)容外,還為我們提供了哲學史方法論方面的論述。這些古今哲學家所做的工作不僅為我們保留了經(jīng)過整理的可供研究的史料,而且也為我們研究哲學史提供了方法論上的借鑒。哲學是人類思維從非理性思維踏入理性思維門檻以后的產(chǎn)物,它首先出現(xiàn)在世界各民族大家庭中的某些民族之中,而古希臘人就是其中之一。在研究希臘哲學史的過程中,我們可以把握古希臘民族在批判性的理論思維和對世界的終極關(guān)懷方面的進展,從而提高我們的理論思維能力。如恩格思所說:“理論思維僅僅是一種天賦的能力。這種能力必須加以發(fā)展和鍛煉,而為了進行這種鍛煉,除了學習以往的哲學,直到現(xiàn)在還沒有別的手段。” 西方近代大哲學家黑格爾探討過哲學與文化的關(guān)系。他指出:“時代精神是一個貫穿在所有各個文化部門的特定的本質(zhì)或性格”,“哲學是對時代精神的實質(zhì)的思維,并將此實質(zhì)作為它的對象”,而其他各種文化形態(tài),都是“在一個與哲學有內(nèi)在聯(lián)系的精神領(lǐng)域內(nèi)表現(xiàn)那同一的精神原則。”“這就是哲學在各個文化形態(tài)中的地位”。 人類社會經(jīng)過漫長的發(fā)展,在各個不同社會都發(fā)現(xiàn)和積淀了一些基本價值,比如公平、正義、民主、富強等等。這些基本價值是維系人類社會的基本要素,而哲學對于這些基本的人文價值起著發(fā)現(xiàn)、繼承和維護的作用。我們常說,中國人的精神生活中有對真善美的追求,西方人的精神生活中也有對真善美的追求。人有這種追求精神發(fā)展的本性,有追求真善美之類普遍精神價值的本性。人的這種本性也就是哲學的本性。綜上所述,要表達我們對哲學的看法,我們可以說哲學是一種理論思維,是對時代精神的反思,是對人文價值的發(fā)現(xiàn)、繼承和維護。